枭将东徙

子将安之？
一
究极混邪

【当神|CP见内】天地不仁

哮天犬×杨减+太子×杨减+汪笑笑×杨减，GB，全文存在比较轻微的血腥表现

有一定程度过去捏造，第一人称注意。

复键文，凑合看吧，话说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当神更新吗（主笔都离职了

有句话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跟在杨减身旁那么多年，见过他的死没有几千也能上百，但从未听过他吐出什么象牙来。上一次他死得比较突然：出任务的时候中了埋伏，天庭没给援兵。在官话报告里会写上神杨减与哮天犬力战而亡，而当时的我是看着他肠子流了一地，心想想不到啊，有几个人能看见杨减的肠子长什么样。这里面很有五十步笑百步的意味，因为我也比较支离破碎，就单说两只眼睛的距离都起码在五米开外。不过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用不了多久，杨减又会复活，除我之外没有任何人会记得这一切。

在我平淡无奇的前半生，杨减占据了我生活的大半。我几乎没有幼年时期的记忆，最早的印象就是杨减的红发高高飘起却沾不上一滴血[1]。我是他的狗而他是我的神，我们比伴侣更亲密，比朋友更遥远。我陪伴他出生入死，手上沾满各种各样的血。甚至在巧合之下，我见过软弱的、动摇的杨减。即使如此，我仍不敢打包票说我是最了解（活的）杨减的神，但论起谁最了解死掉的杨减，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我至今没搞懂这事怎么发生，对于杨减到底怎么能做到死了活活了死从困惑到习以为常，只对一些奇妙片段还印象深刻。有一回杨减突然七窍流血暴毙而亡，这个轮回卡了我好几次，每次都是在吃晚饭，每次都是在杨减吃蘑菇炖小鸡的时候，每次的蘑菇都不重样但杨减就是得死。这让我不禁腹诽：难道连上神都扛不住毒蘑菇？我检查了八遍小鸡，结论都是没有问题。无论如何我都无法阻止杨减把筷子伸向这盘菜。当时我灰心丧气，浪费两个轮回用来发泄情绪——不得不说，神想自杀还是比较困难的——才恢复正常。最后歪打正着，发现问题出在杨减坐的角度上，一滴经过万年沉淀的猛毒会在机缘巧合下飞上他的筷子。诸如此类令人无言的情节比比皆是。比较可惜的是这种精彩故事不能同人分享，我最胆大包天的时候试图给杨减讲个套皮笑话（反正他也不知道主角是谁），那次我话刚开口，就感觉到无法言喻的剧痛，身体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缓缓碾碎，我甚至看到对面杨减的面瘫脸都在崩坏，他的身侧有不可名状的黑色物质缓缓升起——下一秒我看见杨减熟悉的脸，他竭力用一个毫无变化的眼神传达自己的困惑。我思考两秒，告诉他今天天气真好。

这种日子似乎永无尽头。不得不说，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渐渐我习惯了死去的杨减，突然死掉的杨减，原因不明死掉的杨减。有时候发现情况不妙，我还会选择自己先死一死，避免下次活过来的时机会相当不妙。更糟的是，这么多次的死亡太过拉近了我和杨减（死）的距离。我见了太多他的死，很多时候他的死毫无道理，甚至充满讽刺意味，像是某种存在的恶趣味：要你死，你就必须得死。他依然强大，但处处有机可乘。说来奇怪，这倒增加了他身上的人情味。死杨减看上去总是更加柔和，脸上的表情也不怎么紧绷。有时候，看着杨减的尸体，我心中会生出“他这次死得真好看”之类的诡异想法。有时候再来一次的时间会比较长，我还会把杨减尸体拼一拼，让他看起来完整点。他摸上去还是温热的，身体也尚且柔软，我摸着这些肉块，有一种古怪的亲切感：除我之外，没有人能如此“深入”杨减。

杨减堵在玉帝殿的时候表情很古怪，不像那种凡间话本小说里惨遭满门抄斩一人独活的书生，也不像最终为国所杀的忠将。他立在那里就像一块碑，上面写着杨减两个字。天庭吵吵嚷嚷，上一次这么混乱还是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时候。我跟在杨减身边，做一条敬职敬责的好狗。但杨减无情拒绝了我：“回去，”他说，“哮天犬。”这倒不是他在关心我，很大程度上是嫌我碍事，自己独自解决更加方便。我从不忤逆他，这时亦然。所以我转身就走，但并不走远。他可能下一秒会被天雷劈死，也可能不会。我得等着这个人，因为只有我会这么做。这时节很适合回忆，屠半龙一族那次杨减理所当然死了很多次，最后成功的时候我疲惫地几乎抓不住杨减的刀。他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动摇，这着实吓我一跳。我调侃他身手了得，得到他一句冷冰冰的“闭嘴”。不过这些也都无所谓，找真龙遗物才是关键。当我打开那扇门之后再看杨减时发现他的表情在崩坏，那场景可以记入“最难忘杨减排行榜”前三。明明夜色遮挡不住神的眼睛，我却看不清他的脸。那一瞬间我心头突然涌起一种无名的冲动，很想就这么追上他，拉住他，和他说点什么，无意义的废话也行。但我是一条好狗，杨减的好狗，所以我只轻轻地喂了一声，站在原地等他。正如我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

……

在云上飞行这种刺激的行为还是不要多来，特别是你搭便车的对象有可能突然掉下去摔死。第二回上云的时候我往后挪了挪，心想原来神仙也能这么死，头晕乎乎地，正在疯狂抗议那些被硬塞进来的记忆。什么哮天犬啦死杨减啦活杨减啦，本宫贵为太子怎么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回忆？下地跑的时候脚还有点发软，不然肯定能跑到那家伙看不到的地方……虽然还是被这家伙变狗了就是了。呵，话又说回来，这家伙在那洋洋得意又有什么用？要不是本太子——的前世——出手相伴，你这家伙还不知道在哪死着呢！之后又是什么木吒什么智障犬的，本宫感到心累，施出来的东宫真龙拳都软绵绵而毫无力道。唉。等那智障犬腾云而去，本宫觉得不能在狂妄草民身边多呆一秒，立刻回宫，不能耽搁。不过连上马石都要自找，这是什么世道！罢了罢了，勉为其难让这草民护送本宫回宫吧。

啊，当初就该炮烙了这人——如果做得到的话。在杨减背上的我如是想。即使本宫乃庶子出身，也从未经历过此般奔波。甚至连泡澡都只能在野外温泉解决，更别提还非得和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裸男混浴，这满天神佛，就没几个正常的么。还是凡人正经得多。我愤愤想到。故而在杨减装酷耍帅的时候相当不屑，觉得该便宜神明真是比本太子还难伺候。话又说回来，这人的蓝眼睛[2]还挺好看，就连皇宫珍藏的蓝宝石都没这么澄澈，让本宫想起七月无垠的天。

那个满脸写着“我是好人”的菩萨吐出的真相并没让我释然。恰巧相反，本宫心里只升起无端的憎恨，憎恨他这种自以为是。凭什么他就非要保留哮天犬神位？问过本人意见吗？虽然当神仙很爽，但凡间这荣华富贵它不香么！虽然但是，他说那句“拆掉算了！”的样子还挺帅的，颇有本太子风范。毕竟这家伙在前世的本太子身边呆了这么多年，勉强学到了几分哮天犬的英武潇洒。可惜下一秒他握着普贤的手呲牙咧嘴，看上去比哮天犬更哮天犬。

皇城屋顶的风有些喧嚣，杨减的白袍配花看上去更加喧嚣。那造型实在太过搞笑，我差点忘掉来两句潇洒的离别宣言。双手合十，默念着希望与这家伙再也不见，想不到杨减突然硬生生憋出两句：“你是我的狗，我是你的神。”他顿了顿，然后把脸转过来，“我们迟早会再见。”

到这种时候，这家伙的表情看上去还像是被狗啃了一样糟糕。啊，不愧是你。我心想，无由来地感到如释重负。

……

刚刚杨减被那位亡灵棺神杀了一次，死法是被气浪震碎五脏：他吐出来的碎肉块差点溅到我的鞋。我被踩中的手痛得要死，脑内忽然复苏的记忆正在嗡嗡作响，作为哮天犬的那一部分告诉我这是杨减，太子的部分痛诉这家伙是个我行我素王八蛋，作为汪笑笑的我只想拼命吐槽。搞什么！本美少女根本无法理解这些东西好吗？本普通女子高中生一点也不想知道自己和这个特效狂有过什么深情虐恋啊？！我喜欢的明明是班长那型，呃虽然他在我面前又是跑形又是女装的。

眼前的世界再度亮起来的时候，我发现那声浪加强了，发出尖锐的爆裂声响，而且偏离了方向，以一个非常刁钻的角度冲向我，看上去非得杀掉我这个无辜女高中生不可。而这东西移速极快，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到了无法避开的距离。这时候我还有闲心去关注那个我又死特效，他还摆着一副拽脸，毫无面对危机的紧迫感。呵，我马上就要死了你知道吗你也要再来一次……

死的是杨减。

我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杨减确实是又死了，为了保护我而死。要不是对象是杨减这真是个不错的悲惨浪漫爱情故事。但据我猜测这人八成是过于相信自己，觉得救了我也没事，毕竟这人不知道世界意志要你死你就非死不可。可惜他的一腔真情，我俩谁死没差别，不过是等待再来一次的时间长短不同而已。我不是很想形容那场面，作为不爱看血腥片的普通女子高中生，那场面实在太冲击了，我第一次知道人真的会被恶心吐（只差一点）。杨减再一次死在我面前。这回他死得也很突然，连个遗言都来不及留。不过说实话，杨减也不是那种会留遗言的类型——在他这么多次的死亡轮回里，哮天犬听到次数最多的是“呃”。排行第二的是“唔”。绝大多数情况他发出这些声音是因为气管里有血或者不明物体，以及他的气管被切开了等等可能。

这明明毫无意义，我自诩内心毫无波动，又不是做这种事我就会被杨减感动地痛哭流涕宣誓这是我要追随的主。但很奇怪，我突然觉得无比痛苦，不是胃痉挛试图向上排出消化物的那种酸楚，而是一种无名的疼痛。那次试图和杨减讲套皮笑话的时候都没这么痛，我喉咙发紧，几乎无法呼吸。视线无法从那堆快要无法称之为杨减的东西上移开，奇妙的是我心情猛然平静，大脑开始无法自制地高速运转。

我明明就无愧于杨减，在我还是哮天犬的时候，我尽职尽责跟在他身边，陪着他一次次死去还不要求额外的精神补偿费（拜托，有时候的死可是非常痛的，来自哮天犬的部分已经清楚地向我传达了这点）。好不容易当了太子能纵享荣华富贵，又被这家伙拉着满世界跑。现在连快乐JK都不允许我当，还要看到这种限制级别R18G场面，还我平静的生活啊？为什么我就非要绕着这家伙转啊，不要以为能死了活活了死就是世界的中心！我真的已经受够了，放过我吧杨减……我真的，我真的……

我真的好累。

反正都是杨减的错。

都是……杨减的错。

……

不对。

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

我一直很清楚。

杨减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他固执己见，自我中心，完全活在自我的世界里。这人看上去比谁都自由，实际上比谁都不自由。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一个无穷无尽的轮回磨盘里被毫无尊严地碾来碾去，体验各种稀奇古怪的死法。我憎恨他，深深憎恨他。可我更憎恨我自己。我太孤独了，最后的尊严只剩下清醒地死和清醒地活，作为杨减的狗一直跟在这人身边。被贬下凡后我拼命抓住那点微不足道的自由，享受无知的奢侈。而冥冥之中的巨大存在把这份使命加诸我身，就差钉个牌子“杨减与狗不得抗命”。我无力反抗，只能把这一腔怒火发泄在杨减身上。我拼尽全力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杨减的错，而他确实也是个足够差劲的人，啊不，神。离了那身力量他什么也不是。于是我心安理得，打定决心憎恨他，现在终于能作为汪笑笑肆意向他发泄不满和无处散发的恶意。可杨减又向我伸出手，倾倒他那高高在上的、自以为是的无自觉善意。更好笑的是我发现我还真吃这一套，在意识恢复之前我发现自己在哭泣，喉咙里挤出支离破碎的无意义音节。我希望你活下来，杨减。这句是真话。我希望你去死，杨减。这句也是真话。杨减的善意比恶意更加让我无法承受。这还是头一次，我真心实意地想要杀死他。而更绝望的是，自始自终，我那点真心实意只属于杨减，无论是憎恨，还是……其他情感。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灿烂，草木繁茂，可惜在这狐狸的肚子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杨减残缺的尸体。一切马上又要重启，杨减会活，或者会死。在那开始之前，我跪倒在地，向他许诺：下次再见，杨减。